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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田把用了多年的搪瓷缸子往辦公桌上一磕,驚得鄰桌小馬手一抖,鼠標(biāo)錯點(diǎn)了平倉鍵。“田哥,您這缸子比諸葛亮的神機(jī)妙算還靈驗(yàn)!”小馬邊開玩笑邊說道,心中暗喜。剛剛的多單,竟被老田這一磕,“震”得跳水了。
老田往搪瓷缸里加了水,速溶咖啡的粉末在水面打著轉(zhuǎn)兒,像極了他剛開倉的鐵礦合約:波動雖有序,卻缺了方向指引。這搪瓷缸有些年頭了,裝的不僅有咖啡,幾乎什么能喝的都往里倒過,倒像老田博采眾長的性格與深厚的內(nèi)涵。缸身有些發(fā)烏,唯獨(dú)杯口那圈被嘴唇磨得锃亮。老田端起缸子吧唧兩口速溶咖啡,自言自語:“期貨就像這缸子里的咖啡,熱乎時(shí)能暖手,涼了能提神。”話里藏著深意——熱時(shí)要審慎,冷時(shí)要振作。
辦公室新人小毅總愛捧一杯冰美式,透明杯壁的水珠順著指縫滴在鍵盤上。“田叔叔,您這速溶早該換了,”小毅用吸管攪著冰塊,說道,“做期貨得喝冷萃保持清醒,不然容易沖動。”老田把缸子往他面前一推:“我這是熱乎氣定神,你那是冰碴子凍腦子。”
這話三天后就應(yīng)驗(yàn)了。夜盤突發(fā)行情,原油主力合約瞬間狂瀉,小毅做的多單忘了設(shè)止損,眼睜睜看著盈利往下掉。他手里的冰咖啡抖到桌面,褐色液體混著冰水,積成小水洼。老田把自己的搪瓷缸遞過去,關(guān)切道:“兌點(diǎn)熱水,涼咖啡喝了鬧肚子。”缸底沉著沒化透的速溶粉末,像極了走勢圖里那些扭曲難看的長影線。老田說,做期貨這些年生活不規(guī)律,胃一不舒服就愛喝熱的,倒也養(yǎng)成了習(xí)慣,看盤熬夜倒還能應(yīng)付。
小毅的杯子被老田的熱速溶一兌,漸漸平衡了。他端杯子的手慢慢穩(wěn)了,熱咖啡的霧氣模糊了眼鏡片,也模糊了屏幕上刺目的數(shù)字。兩人對飲暢談,老田的話又像開了閘:“煤燒透了才旺,合約熬到火候才能賺錢。就怕急于添柴,爐火太旺反把爐子燒壞了。”從那以后,小毅成了老田搪瓷缸的??停刻焱约罕锏拱氡朗?,再兌上老田的熱速溶,說這叫“對沖風(fēng)險(xiǎn)”。旁人路過辦公室,也有一搭沒一搭地搭話:“您二位這是把多空單子泡一個缸子里啦?”老田總固定一句:“冷熱對沖,跟期貨套利差不多——這邊賺點(diǎn),那邊虧點(diǎn),總比單邊滿倉撞大運(yùn)強(qiáng)。”
初夏,黑色系突然發(fā)力,老田的多單持倉三天漲了15%。他揣著搪瓷缸請全辦公室喝咖啡,小毅偏要用這缸子試試手沖。熱水沖下咖啡粉,漩渦里褐色液體順著缸壁淌進(jìn)缸底,積成小池。“你看這水流,”小毅突然說,“像不像主力洗盤?先把散戶震出去,再慢慢拉。”老田笑著用指甲敲敲缸底:“就像20世紀(jì)90年代家用的壓力暖壺,先壓幾泵,把管子里的余水吸干凈,才是暖瓶里的新水。”他給每人分了塊方糖,接著說:“期貨就像這咖啡,熱的時(shí)候別貪嘴,燙了舌頭;涼的時(shí)候別嫌棄,加塊糖更甜。”收市后,小毅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冰美式?jīng)]喝,正要倒掉,老田攔住:“給我嘗嘗這涼透的。”酸苦味在舌尖炸開時(shí),老田指著杯底的冰塊:“看見沒?再硬的冰也化,再兇的行情也有頭。記住,跌停板別割肉,漲停板不追多。就像咖啡,熱到極致要涼,涼透了也能再熱。”
入秋,辦公室換了新咖啡機(jī),能做氮?dú)饫漭鸵材苤笠馐綕饪s。老田還是用他的搪瓷缸,只是不再只喝速溶了。小毅教他用濃縮兌溫水,說這叫“控制倉位”。老田咂摸著醇厚的苦,覺得比速溶更有嚼頭——就像期現(xiàn)貨結(jié)合,看著不刺激,倒更穩(wěn)當(dāng)。
冬至夜盤特別忙,辦公室空調(diào)壞了,窗外的冷氣順著縫隙往里鉆。小馬給每人沖了熱咖啡,老田卻把自己的搪瓷缸遞過去:“輪流焐焐手。”缸子在幾雙手里傳著,熱咖啡的香氣混著鍵盤聲,在冷颼颼的屋里漫開。凌晨行情企穩(wěn)后,小毅給老田的缸子續(xù)滿熱水,褐色液體晃出細(xì)碎漣漪。“田叔叔,咖啡到底是熱著喝好,還是涼著喝好?”老田又?jǐn)[出那副“好為人師”的派頭:“熱著喝是盼頭,涼著喝是記性——賺了是暖手的熱乎氣,虧了是提神的清醒劑,兩樣都嘗過,才算真懂期貨。”
熱咖啡的霧氣在冷玻璃上凝成水珠,緩緩淌下,像極了市場波動的曲線——有高有低、有熱有涼,卻總在天亮?xí)r,透出暖乎乎的希望。(田常潤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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